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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夕文化魂:聚散两依依


6月19至22日,湖北卫视大型节目组在郧西天河等地拍摄牛郎织女传说故事宣传片。

上篇:七夕传说对中国文化影响深远

■陈新闻

巍巍秦巴连天横,

滔滔汉水一江清。

痴痴牛郎苦苦盼,

殷殷织女脉脉情。

从几千年前的《诗经》到现代最前卫的诗歌,从等级森严的西周王朝到自由开放的新中国,从神州大地到朝鲜、日本、东南亚等地,都有牛郎织女的故事或话题。几千年来,不同时代、不同地域、不同阶层、不同肤色、不同年龄的人,只要听说了这个故事,就会为之感叹!风靡千年而不衰,流传万里而不死,那么,牛郎织女故事具有如此旺盛生命力的原因到底是什么?中外学者从不同角度对此进行了考证和研究。

多年以来,中国的民俗专家大多从民族情感的角度来分析,认为“牛郎织女”传说凝聚了中华民族的美好感情,表达了大多民众对家庭团圆式安宁生活的向往,其中男耕女织、儿女成双的情节,是古代中国民众最容易接受的文化模式。

可是,这种说法对七夕在国外的传播,尤其在国外的风行解释不通。比如在日本仙台,七夕节的规模、七夕文化的研究在全世界都是无可比拟的。如果说日本、越南等国家的老百姓受中国传统文化及汉字的影响而爱好七夕,那么,文化理念迥异的英国,为什么近年来开始接纳、吸收七夕文化,甚至融入现代流行元素,举办“牛郎织女天天照片相聚”的求爱活动呢?

在世界上,最先研究牛郎织女故事传说的是法国人高延。1886年,法国人高延在他的书中对牛郎织女与七夕风俗展开论述。在100多年前的这篇文献中,高延认为牛郎织女故事的亮点是一见面就相爱了。这种臆想和法国浪漫情感的氛围相吻合,却和故事的本意背道而驰。即使如此,也没有影响牛郎织女故事在法国的传播。2009年8月,顶着“牛郎织女”的耀眼光环和不朽的号召力,国内作家尹丽川现代版的 《牛郎织女》电影反客为主,在法国拿走了大奖,获法国女性电影节最佳影片。法国是世界上最浪漫的国度,爱情故事多如牛毛,可是与牛郎织女相比,还是稍逊风骚,由此可见七夕文化生命力之旺盛。

那么,牛郎织女故事具有如此旺盛生命力的原因到底是什么?笔者大胆地认为,牛郎织女故事的灵魂是“聚散两依依”。

从故事情节上看,在牛郎织女故事中,“聚”和“散”变换空间,交替进行,扣人心弦。在人间,牛郎和织女相聚相爱,却遇到阻力,被王母娘娘拆散了。“散”了以后,能不能再“聚”呢?答案是肯定的。故事就这样从人间又转换到天上,牛郎和织女在银河上相“聚”,但有一个条件,就是只有一夜相聚的时间,“聚”了以后还要“散”!牛郎痛苦,织女幽怨,读者们、听众们也不高兴,怎么办呢?这就有了年年相聚、岁岁分散、周而复始的凄美千年七夕。

从情感上来看,七夕夜之前,是三百多天的相思。距离产生美,就有了“聚”的愿望,时间越长,这种愿望越强烈。

好不容易等到七月七日,可是“聚”的时间只有一夜。可以说,“聚”的开始,就是“散”的开始。空间产生爱,后来的三百多天,无论是人间的牛郎,还是天上的织女,无论是银河东边的织女,还是银河西边的牛郎,都在苦苦等待,目的只有一个,就是七月七日的“聚”。

“散”是“聚”的开始,也是“聚”的延续;“聚”是“散”噩梦,更是“散”的奢望、“散”的追求。

“聚”的结果是“散”,无限惆怅。“散”的漫漫等待是“聚”,刚一相聚,却又要面对“散”的无奈,无限感伤。

年年岁岁“聚”相似,岁岁年年“散”不同。地老天荒,爱情不死,矛盾交织,交替轮回。古今中外,没有哪一个故事有这样的特点。说是喜剧,却笑不起来。说是悲剧,却有爱的结晶,有婚姻,有儿有女,比喜剧更有发展,还有每年一次相会的待遇。而《罗密欧与朱丽叶》没有爱情结晶,只有无尽的遗憾。七夕之爱,悲中有喜,喜中含悲,绝望中总有希望,希望后又要面对失望,没有结局却胜似结局,分分和和,聚聚散散,散散聚聚,千年轮回。

这就是“聚散两依依”。相聚是幸福的,却要面临离别的痛苦;分散是痛苦的,却总有相聚的希望。这种包含距离美、空间美、残缺美于一身的爱情故事,不但世代相传,还影响了它后世的几个著名爱情故事。牛郎织女故事之后的三大爱情传说,都有“聚散两依依”的影子。

《孟姜女》的故事有两个版本,但两个版本的情节基本一样。最早的传说可上溯到《左传》。《左传》中介绍说,公元前549年,齐国将领杞梁战死,杞梁妻哭迎丈夫,后来衍生出“哭夫”、“城崩”、“投水”的情节。三百多年后,秦始皇建长城,就有了家喻户晓的孟姜女“寻夫”、“哭长城”、“投海”的故事。后一个版本是前一个版本的升级版。这两个版本中,“孟姜女哭长城”整整比西周初年《诗经》中织女的故事晚了近八百年。无论是前一个版本,还是后一个版本,都有“聚散两依依”的痕迹。孟姜女和丈夫本来是恩爱的,聚在一起的,但由于战争或修长城,只有“散”。无尽相思,孟姜女开始寻夫,目的就是一个,就是为了和丈夫“聚”。后来,丈夫战死了或累死了,总之是在人间找不到了,故事写到这儿,情节无法继续展开,没有办法的办法是,模拟牛郎织女故事中变换情节的手法,孟姜女只有死,“投水”或“投海”,与丈夫在阴间相聚吧。

东晋时期的《梁山伯与祝英台》在几千年的演绎中,乃至现代的电影、电视剧、话剧、舞台剧的剧本,都把“聚”和“散”作为交替进行的章节。这一个章节是“聚”,下一个章节一定是“散”。“草桥结拜”是“聚”,“十八相送”是“散”;“楼台相会”是 “聚”,“英台嫁人”是“散”。现实生活中不可能“聚”,还是借用牛郎织女故事中变换空间的手法,在故事的结尾,双双化蝶,永远相聚。

宋朝的《白蛇传》把七夕文化中的“聚散两依依”运用得淋漓尽致,整个故事运用“聚”和“散”来制造起伏的情节,打动读者。在这个故事中,第一次“聚”,即千年蛇妖白素贞在杭州西湖遇到许仙,双方印象超好。结婚,开店,其乐融融。好日子不长,法海来了,许仙被骗至金山寺并软禁,就有了第一次“散”。不管是电视剧还是小说,讲到这儿,读者、观众都急坏了。别急,为了再次“聚”,白素贞水漫金山寺,正当观众叫好的时候,又因为白素贞兴水灾涂炭生灵,触犯天条,被压在雷峰塔下,加大了再次相“聚”的难度,这也增加了故事的看点。大家都以为许仙、白素贞无望再聚的时候,峰回路转,白素贞的儿子长大考中状元,到塔前祭母,将母亲救出,全家团聚。仔细分析《白蛇传》的结构,不难看出,《白蛇传》一开始极力渲染恩爱,加大了“聚”的篇幅,然后笔锋一转,运用法海、雷峰塔等情节元素,竭力制造阻力,增强“散”的强度,如此反复变换空间,反复运用“聚”和“散”的情节,把电视剧《新白娘子传奇》拉长到五十集,也把“聚散两依依”的手法运用到极致。故事的主题“千年等一回”,不就是为了相聚么?

由此可见,七夕文化之所以有顽强的生命力,流传了几千年,又影响了几千年,其根本原因就是 “聚散两依依”的模式。这种模式能制造起伏的结构,能展现扣人心弦的情节,更能打动人性最脆弱的情感。几大民间传说中不但都有它的印记,细评 《红楼梦》、《西厢记》等中国古典小说,都有 “聚散两依依”的结构或影子。这里面的学问博大精深,没有几十年的板凳功夫是弄不明白的。作为爱好者,笔者提出这样的观点让大家讨论。最后,笔者用一首小诗来表达对七夕文化中“聚散两依依”的理解:

一个七夕,千年守望;

一曲情话,千年吟唱;

仰望银河,千年迷茫;

低头轻叹,千年惆怅。

万般无奈,还有“聚”的希望;

千缕柔情,又生“散”的感伤;

百转千回,你在我心里,我在你远方!

下篇:“飞地”“飞街”的和谐寓意

七夕在中国,天河在郧西。一条得天独厚的天河,为论证郧西是七夕故里提供了强有力的佐证。近几十年来,诸多文献及专家学者的观点、论文都明确了郧西是七夕文化的发祥地。特别是近几年来,随着七夕文化研究的不断深入,这种论断几乎已成定论。可是,在此之前,许多土生土长的郧西人虽然打心底里认为郧西是牛郎织女的故乡,但有时候却感受不到她的存在,有些茫然。

这种现象表现在许多学者身上。打开尘封千年的历史,她若隐若现;查阅浩如烟海的典籍,她忽明忽暗;环顾郧西的名胜古迹,她似乎早已走远,却又好像近在咫尺,就在身边。

大家都知道一个地理常识,河流往往是两个行政区域的分界线,这也是行政区划的一个重要原则。国与国如此,县与县如此,甚至村与村也是如此。这条定律,古今中外,概莫能外。河这边是你们,河那边是我们,清清楚楚,明明白白。

可是这条定律在滔滔汉江边被彻底颠覆了。

大家都知道,滔滔汉江进入湖北后,汉江南边是郧县,汉江北岸是郧西县。很多人认为,汉江就是郧县与郧西的分界线,北岸→郧西,南岸→郧县。可是,这是大家常识性的错误。

看到这儿,许多人不服这个常识性的错误,也不相信这个打破常规的道理。难道在行政区划上,滔滔汉江南岸的郧县有汉江北岸郧西人的管辖地?

答案是肯定的,这也是铁的事实。几千年来,郧西县河夹镇坪沟村有一部分居民住在汉江北边的郧西县,可是土地、山场却在对面的郧县。春耕,秋收,冬忙,都要跨越滔滔汉江。现在,坪沟村5组有110多人还保持着这样的状态,经常跨汉江到对面去种地。

看到这儿,有许多读者不相信,人住在汉江这边,经常坐船到对面去种地、运肥、锄草、收割……既不方便,成本也高,划得来吗?还有的读者会进一步问:现在有船可以渡江,而几千年前的先人们是如何渡江呢?

更神奇的还远不止如此。郧西人身住汉江北岸渡河到郧县种地这件奇事并不是单边行为,也不是孤例。与郧西县河夹镇坪沟村“飞地”的情形相仿,汉江南岸的郧县五峰乡有一个村叫尚家河村,整个村子不在汉江南岸,却留在了汉江北岸。笔者多次打电话向郧县五峰乡团委书记曹可九同志求证,据他介绍,该村村委会及全村2832人都在汉江北岸,往来都通过渡船跨越汉江。这个渡口就是有名的安城渡口 (也叫尚家河渡口)。笔者又打电话与该村支书尚大意联系,47岁的尚书记说,因为有如此独特的区位优势,村集体经济一直很可观,去年是五峰乡的先进村。

这简直太神奇了。郧西在汉江对面的郧县有“飞地”,同时,郧县在汉江对面的郧西也有“飞地”。笔者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件奇事,但不太明白,也不全信。也可能这件事在古代是平常事儿,并不觉得希奇,所以我们这代后人把这件过去几千年的寻常事当成了奇事,把旧闻当成了新闻。为了确保资料准确,笔者又为此事多次打电话求证了郧西县河夹镇政府邱宇轩同志,情况绝对属实,还是这样的区划,还是这样的状态。为了验证此事,笔者又借用电子地图对“尚家河村”进行搜索,可以清楚地看到“尚家河”、“尚家河村”明明白白地处在汉江北岸的汉江转弯处,村子对面是郧县的“胡家湾”。

一衣带水,怎忍分离?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,相互交错,千年依依,这不就是七夕之魂“聚散两依依”的精髓么?

如果说几千年前先人规划的两块 “飞地”蕴含了“聚散两依依”的七夕之魂,那么天河口的老街则传承了这种灵魂,这种理念。

《郧西县志》(1995年版)第92页有这样一段话:“天河口……同治年间上街属郧西,下街属郧县……”这是流传了近百年的官方文献,许多史志、小说都介绍了这一历史事实。一条长不到两百米的小街,为何在清同治年间,郧西人慨而慷之,把下半条街赠给郧县?这种做法即使是现在也不可思议。

道理很简单,这又是“聚散两依依”的灵魂使然。

故事很悠远,这还要从天河口的历史说起。

纵观汉江段“羊尾─郧西天河口”的历史,从商周到汉唐以前的两千多年时间里,两岸的经济、文化发展始终是平分秋色的。郧县那边有“麇”国,郧西这边有“��”国;南岸有“绞”国,北岸有“缰”国;对面庹家洲衰落,这边庹家湾崛起。就这样,汉江两岸相对应的政治中心此消彼长,我衰落了你繁荣,你方唱罢我登场。地形上交错发展、时空上交错繁荣的汉江两岸天河口段,就有了惺惺相惜、唇齿相依的和谐共生关系。

可是,这种情形自唐朝以后被彻底打破。与天河口仅隔7公里的观音镇,在西汉的时候就设有长利县,东汉建武六年(公元30年)改名“卧龙岗”。唐朝武则天女主主政登上皇位(公元684年),挑战男权社会,不得已借《大云经》为自己造势,以至全国各地兴建观世音菩萨像及寺庙。这时候,已繁荣多年的卧龙岗(今观音镇)迎合时势,改名为“观音镇”,且大兴佛事,步入发展的黄金时代,天河口至观音镇的水道变成了黄金水道。从此以后,郧西→观音→天河口→上至安康(或下至武汉)的黄金水道繁盛,观音镇和天河口相互拉动,水陆并举的枢纽型天河古镇大放异彩,成为名震秦楚、声播华夏的“小汉口”。这种情形保持了一千多年。

一边繁花似锦,一边百弊丛生,这种“一边独秀”的局面与几千年来两岸相依相怜的格调格格不入。天河口、观音镇繁荣了一千多年,而对面的地方却贫穷了一千多年。受七夕和谐文化“聚散两依依”的影响,面对天河口超常规发展的现状,不舒服的倒不是郧县人,而是已富起来的郧西人。如何用合适的方式与对岸的兄弟共享丰硕成果,而又不伤兄弟的自尊和颜面?

于是,在一个特别的时间,“飞街”应运而生。

1862年,清朝同治皇帝登基,年号同治。同治,“一同治理”的意思。聪慧、敏锐的郧西人一听说这个消息,马上向对面的郧县示意,愿意让出半条街赠送给郧县,“一同治理”,也搞“同治”。就这样,借“同治”皇帝的大名和年号,在两块“飞地”诞生几千年之后,一条“飞街”应运而生。《郧西县志》记载,自1862年起,天河口街道“上街属郧西县,下街属郧县,此制沿革至民国末期”。也就是说,截至1912年,这条 “飞街”被两县管理了五十年。时间虽短,“一街两制”的管理模式却寓意深远。香港大名鼎鼎的中英街,是光绪皇帝1898年颁旨认可的,也是一街两制,却比天河口晚了36年。

“飞街”已不存在,但“飞地”长存,“飞地”、“飞街”背后的七夕之魂将同岁月永存。解放战争时期,战火纷飞,一位解放军宣传干事途经天河口,听到了流传千年的“飞地”故事,看到了小汉口的“飞街”,他感慨万千,站在曾经作为“飞街”分界线的一堵石墙上,赋诗曰:

一堵石墙连两县,

两块飞地越千年。

牛郎织女今何在?

脉脉依依汉江边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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